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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一天归乡星期四小雨转阴

听说智能手机普及以后，现代人都有一个通病：低头。

但简俊立不同。远在智能手机出现以前，他就爱低着头走路。每当他遇到不开心的事儿或者非得去他不愿意去的地方，他就会一直低着头，看那路一点点往后退，任凭自己的双脚不停地一前一后，渐次把自己往某个方向传送。

像一件被人放在传送带上的商品，不由自主地，被推向某个黑暗闸口。

细雨霏霏。

列车一路穿过雨丝帘幕，驶入车站。报站声响起，车门缓缓打开，放闸似的放出了汹涌的人流。

简俊立夹在人群里，身不由己被推进这座城市。

他被推着，被搡着，被往前走着。眼前除了人还是人，透过人和人的缝隙，也只能看见另一个人和人的缝隙，缝隙们将缝隙全堵上了。地上都是穿着鞋的脚和脚，大多数的鞋子都很旧。但地板很新，被擦得锃亮，像镜子一样倒映出新造的车站穹顶。白色半透明的，像一个高压锅盖盖在上面，就等着有人扭开炉火，将下面挤成一团的饺子给煮开。

煮开了就会浮起来了。

浮起来了就没那么拥挤了。

简俊立叹了一口气：真陌生啊……这样也好。

在火车站循着指示牌徘徊了几个回合，他仍然没找到打车的地方。记忆中一出火车站就能听见吆喝声，那些黑车司机如今也不知去了哪儿。他本想坐黑车回家的，看来这个算盘是打空了。

故乡已是新乡。

他伸手进口袋，摸出一台套着粉色手机壳的手机，愣了愣，然后麻利儿地一边关机，一边把手机壳拆了扔进垃圾桶。被扒了壳的手机随手放进另一边口袋。

再伸手进口袋，又掏出另一台手机，简俊立开屏解锁，叫了一部网约车。

这个倒是全国联网，现代生活，方便得很。

“您从哪儿回来的呀？”

坐在后排的简俊立皱了皱眉。他认为通常来说，如果独自出行的乘客选择坐上后排，那就是并没有想要跟司机攀谈的意思。

显然这个司机并不太懂得阅读空气。

“南边。”简俊立含糊其辞地回答道。

“南方啊？广州吗？我们这边去广州的人很多呢。”司机见他搭话，更起劲了，“你是不是很久没回来啦？看你对这边很不熟哦。”

刚才上车前，简俊立与司机电话沟通了很久，才找到碰头的地点。

这时简俊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：“你为什么说我是‘回来’？也许我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呢？”

“嗐，你这个口音，一听就是本地人。”司机笑了，“没错吧？”

简俊立张了张嘴，一时没有说话。原来离家六年，他仍乡音未改。

司机抬头，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。

“而且，我觉得你有点面熟。”

简俊立抱住手臂，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：“不好意思，我想休息一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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