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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森慢条斯理地说完便站了起来，他如此心平气和，陈兵却愤怒起来。&ldo;你这个王八蛋，我哥养了你十年，你却背叛了陈氏，害得陈氏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，你就一点愧疚心都没有吗？你辜负了我哥对你的信任！直到最后一刻，他甚至宁愿相信你，也不愿意相信我这个兄弟！&rdo;陈兵紧握双拳，正在输液的血管凸出来，开始有血液倒流。周森扫了他一眼，漫不经心道：&ldo;我从始至终都不是陈氏集团的人，你们的信任只是一个犯罪分子一步步走向被法律制裁的必经之路，我不需要对任何人感到惭愧。&rdo;他说完话，掐了烟朝外走，陈兵在后面大喊大叫，他充耳不闻，越是如此冷暴力，对方就越是愤怒和不堪。他走出门的时候，罗零一第一时间冲上来，紧张地问：&ldo;你没把他怎么样吧？&rdo;周森漫不经心地问：&ldo;你很担心我把他怎么样？&rdo;罗零一怔了怔，蹙眉道：&ldo;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。&rdo;周森微微颔首，扯开嘴角笑了：&ldo;我开个玩笑，不要当真。&rdo;他抬脚离开，罗零一自然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，她跟着他离开，他开车载着她，却没有回公安局，而是来到了海边。站在海边，远远望着海浪翻涌而来又慢慢退去，周森轻声说：&ldo;我上次在这里见吴放还在说，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告诉别人，我是个警察。&rdo;他眯起眼，&ldo;他一直跟我说再等等，现在我等到了，可他却不在了，我真的很遗憾。&rdo;他低头，踢走脚边的石子，自嘲地笑道：&ldo;其实我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，不该做什么，你不用担心我，我还不至于这样就丧失理智。我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，才不枉费老吴拿命给我换来的今天。&rdo;罗零一不知道自己该欣慰还是该难过，她苦笑着，不说话，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边，便是如此，已经足以。有时候，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，不一定非要说出点什么，因为有的时候，不管说什么都只是在对方伤口上撒盐。&ldo;以后，他儿子就是我亲儿子，黎宁就是我的亲嫂子，他们家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，嗯？&rdo;他忽然回过头问她话，言词间&ldo;我们家&rdo;那三个字让人心里暖烘烘的。罗零一回望着她，认真地说：&ldo;如果你决定了要和我在一起，我一定会全身心地支持你做任何事。&rdo;周森笑笑，那笑怎么看怎么伤感，他长叹一口气，将手拄在了面前的栏杆上，低头看着地面，半晌才说：&ldo;其实我心里是真的……真的很难受。他走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，我……&rdo;他抿起唇，有些说不下去，&ldo;零一，我以前做卧底，跟谁也不能联系，只有跟他。时间久了，我每次和他联系总会埋怨他，朝他发脾气，我现在想起来……&rdo;罗零一什么也没说，她直接侧身将他抱住了，把头埋进他怀中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。海风轻轻抚过，江城已经到了冬季，元旦就要来临，却有一个家庭，再也等不到它的男主人了。……陈氏集团特大走私贩毒案的判决结果下来之后，在主犯三人被子执行死刑之前，林碧玉要求再见周森最后一面。一般对于死刑犯最后的请求，警方都会尽可能地同意，这次，他们也照例询问了周森的意见，如果他拒绝见面，也是可以不见的。周森坐在办公室里，这是吴放曾经的办公室，从今往后，他将取代他，成为江城市公安局的刑警队长。接完电话，他便起身穿上了外套，他答应了林碧玉死之前最后的请求。其实就算他不去，也可以想象到对方见到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。自从她被抓到现在，他没有再见过她一面，她积蓄已久的怒气，在死之前总要发泄出来。林碧玉得到周森同意见她的消息时也有些惊讶。她坐在椅子上，等待着对面坐下另外一个人，那个她唯一动过真心的男人。其实，她和陈兵都很可悲，他们最可悲的就是，用那颗肮脏的心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。从此，万劫不复。当身着警服的周森走进来的时候，林碧玉的眼睛都直了。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，他还是和之前一个样子，却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了……以前，她就觉得作为一个大佬手下的军师，他太斯文儒雅，不像个坏人，现在看来也情有可原，他本来便不是坏人，他是警察。周森在林碧玉面前落座，这个女人已经相当憔悴，她穿着囚服，因为马上要被执行死刑，女狱警为她简单打理过容貌，她那头乌黑的长卷发已经被剪掉了，有的只是齐耳短发，这是女囚本该有的样子。失去了昂贵的护肤品和精致的妆容，那张已经年近四旬的脸到底还是老了，眼角和额头可以看到清晰的皱纹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坐牢的这段日子心情过于压抑，她的精神状态很差，皮肤暗沉，活像个五十岁的女人。林碧玉忽然捂住了脸，她感觉到了周森的目光，以前她虽然也知道自己不年轻了，却也可以自然地面对他的审视，可现在她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子，所以她无法面对。但是片刻后，她忽然又放下了手，再看向他时，眼中已经充满了恨意。周森料到会如此，也不惊讶，只是平静地回望着她。他不说话，像个很好的倾听者，也没有什么表情，好像只是面对着一面墙，不会对这面墙产生任何……诸如愧疚，亦或是遗憾的情绪。其实，哪怕他稍微表现出一点情绪来，即便是厌烦也好，林碧玉心里还舒服一点。他越是像现在这么平静淡然，她心里越是难受。&ldo;我就要死了。&rdo;她终于开了口，声音嘶哑，毫无以前的悦耳。周森对此的反应只是沉默，他一如之前那般看着她，不做任何回应。林碧玉落了泪，她盯着他，吸了吸气，一字一顿道：&ldo;周森，你这个王八蛋。&rdo;终于要开始了么？周森轻轻抬起手，放在桌上，不带丝毫变动的表情，无情而冷漠。&ldo;我恨你！！&rdo;林碧玉又哭又笑，最终是满满的恨意和控诉，&ldo;我爱你啊你知不知道！我爱你才会恨你啊！你这个骗子！骗子！&rdo;她抓狂而崩溃，手脚上的镣铐发出撞击的响声，狱警迟疑着是否要把她带走，周森抬起手示意无妨，他越是如此，林碧玉越是愤怒，&ldo;我林碧玉这辈子没对谁动过真心，偏偏为你！可你呢？！你居然骗我！周森你不是人！！你不是人！！&rdo;她声嘶力竭地控诉，哭喊响彻整个探视间，狱警不愿看这一幕，都别开了头。周森的反应依旧很平淡，仿佛对她，他已经再没有耐心可以倾注，她能做的只是等死，等着退出他的生活，然后不留下任何痕迹，很快就被遗忘，多年后再被提起，也不是什么美好的&ldo;曾经爱过的人&rdo;，而是一个&ldo;为了达到卧底任务而不得不去陪伴的老女人&rdo;……一想到这些，林碧玉就打心底里感觉到悲凉，她坐稳，停止哭泣，凝视着眼前的男人，低声说：&ldo;周森，我愿你终有一天也尝到求而不得的滋味，我愿你终有一天也尝到无能为力的滋味，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！！&rdo;她说完话，便起身要离开，狱警将她带走，她走在路上，脚铐发出响声，听着那些响声，她忽然不再困惑地问自己，到底为什么要喜欢周森，为什么要爱他。其实，她的爱就是那么肤浅，何必追求一个原因？爱，即是爱了。周森从看守所里出来，要不了多久，林碧玉就会被执行死刑，这个世界上将再也没有这个人存在，曾经与对方的种种，都将随着对方的离世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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